滔滔恢河故事多
王文君
河流是人类文明的摇篮,四大文明无一不是河流的文明。
在中国,有大大小小4.5万多条江河,这些江河滔滔奔涌,历经千万年,孕育了无数生灵与文明,也带来了无穷的苦难和创伤。
宁武恢河就是一条充满人文意蕴、最有故事的河,它的历史可以延伸到中华文明的根部,它的地位历来受到国家的重视,它的现在也不是简简单单一条河。
沿着恢河岸边行进,涓涓细流,欢快流淌。看着它,是那样的遥远,赵武灵王胡服骑射、高欢送亲、杨业殉难、李自成倒取宁武关、周遇吉誓死保家卫国;看着它,是那样的亲近,山水田畴,村舍人烟,绿树掩映,车流滚滚。看着它,是那样的清晰,楼烦古城尚在,长城两次穿过河道,关城被水环抱,九牛镇水阳方口;看着它,又是那样的模糊,逝去的流水,逝去的金戈铁马,逝去的硝烟弥漫。
这就是恢河。不是它寂寂无名,而是它周边的每一处景观都是大名鼎鼎的存在,它只做绿叶,不做红花。低调内敛,从容不迫。走进恢河,探寻它的历史,是满眼跌宕起伏的人文画卷。
分水岭上分两山
恢河源头有玄机
管涔山真是一座神奇的山。从这里发源的汾河向南流去,经太原、临汾,到运城的万荣县庙前村,汇入黄河;从这里发源的恢河,向北流去,经朔州、大同,流到河北张家口,注入京津。如果站在管涔山上,你的位置足够高,你的眼睛足够好,那你一定能看到,在管涔山交接的南北河道,正好将山西一分两半,而河道正是东北——西南走向的一条斜线。
汾河、恢河的交接点,叫分水岭。
分水岭不仅分水,还分山。
站在分水岭上,它像巨莽一样横亘在管涔山和云中山之间,所以,分水岭也称之为分山岭。人们习惯上将宁武县的自然地理总结为“东西两座山,南北一道川”,分水岭的北面是桑干河源头区的恢河河谷,属于海河流域;它的南面是汾河河谷,属于黄河流域。这两条谷地由左面的云中山和右面的管涔山夹峙而成,南北连接长达百里,宁武县的四大集镇和大部分人口都聚集于此,因此当地有“百里经济走廊”的说法。
分水岭不仅隔开了海河和黄河两大流域,还将宁武县隔成了南北两个不同的自然区域,同时还是1000多年前宋、辽两国的边界线。当时的分水岭是宋辽两国激烈争夺的焦点。据史书记载,北宋雍熙三年(986年)杨业殉国后,为了避开辽军的锐气,朝廷下令老百姓全部南迁,以致长城以南大片疆土荒废,史称“禁地”。北宋庆历四年(1044年),辽国出兵攻占分水岭,朝廷委派范仲淹实地察看边疆防务,来到河东,督促地方整军备战。后在当时的并州刺史韩琦的据理力争下辽军被迫撤出。又过了31年,国力强盛的辽国又打起了大宋疆土的主意,提出以分水岭为国界的要求,并传话大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。后来,当时的地理专家、《梦溪笔谈》的作者沈括,被皇帝选派赶赴辽国,出任谈判使者。由于沈括准备充分,拿出了过硬的证据,经过六轮激烈谈判,辽国理屈词穷,疆界未曾改变。不过好景不长,刚过了一个月,强势的辽国再次提出以分水岭划分国界。面对辽国的讹诈,宋王朝谈也没法谈,打又不敢打,无奈答应了辽国的要求,从此东西失地700里。
分水岭下,是个小山村,就叫分水岭村,有400多口人。走进村子,正值收秋,村里人不多,叩了几家的门,好不容易叩开了名叫张虎虎老人的家门。张姓老人已经70岁,但身体健壮,腿脚利索,很热情地招呼我们一行人坐下喝水。听到我们想要寻找源头,老人便指点路径。过了村北的山梁,公路西有一条小路,再走几百米就到了。
在一片又高又密的沙棘林下有片湿地,湿地里不时有泉水渗出,这便是恢河的源头。源头竖有石碑,上书“恢河源头”。看着汩汩涌出的泉水,汇聚成清澈的溪流,谁曾想到它竟能流到千里之外的海河,而且秋天在塞北能形成十里雷鸣的“桑干秋涨”?
因历史无确切记载,恢河的水流到底有多大,但我知道它很大,原因是它背靠被誉为华北水塔的管涔山,因为它水流大,所以才可以成为大河的源头。恢河在宁武县境内流程约30公里,宁武人习惯上称之为60里恢河。
恢河只有一个源头吗?据当地百姓传闻,天池与恢河神通而形不同,意思是池下暗通,外边看不出来。《马邑县志》云:“桑干水出静乐县(隋属静乐)之天池,伏流至洪涛山下。”
郦道元《水经注》云:“燕京山上有大池,世谓之天池”“燕京山之天池,其水澄清如镜,静而不流。”后来鲜卑人将这里视为神圣之地,立庙祭祀,将天池尊称为“祁连池”或“祁连泊”。隋初,隋文帝建天池祠,大业年间,隋炀帝建盛大汾阳宫。唐贞元年间,设牧监养马,所以才有了马营海的别称。以后陆续有了元池、琵琶海、鸭子海、老师傅海和干海的叫法。
人们习惯上认为,天池是单指马营海,位于分水岭之山巅,海拔约1900米,池面0.8平方公里,水深12米。马营海山环树合,芳草萋萋,绿柳依依;池中碧波荡漾,游鱼逐浪,群鸭戏水,蛙鼓阵阵。晴日登高远眺,茫茫峻岭之间出现一块巨大的无瑕玉璧。红日映照之下,金光四射,池水通红,耀眼夺目,古人题名“天池锦鳞”或“天池霞映”,位列宁武古八景之首。池中有天然生长的鲤鱼、鲢鱼、草鱼和鲫鱼,肉质细腻,味道鲜美,是周边百姓待客的上等菜肴。每年四月冰消时的“开冰鱼”更是绝妙的美味,被视为上等补品,隋唐时是只能皇家品尝的贡品。
广义的天池是指马营海、元池、鸭子海等众多湖泊群的总称。其中,元池的面积比较大,仅次于马营海,与马营海相距10里,它被称为桑干河的源头。为证明这种说法的真实性,历史上一些名人反复做过试验。古人罗点在《闻见录》里记载,北魏孝文帝用金珠把7条鱼串在一起,放进天池后,鱼和金珠均从恢河下游流出。孝文帝深感疑惑,这个以学习汉文化著称的皇帝,对科学的钻研也非常着迷,他又用自己专用的“金缕拖羊箭”射中天池一条大鱼,过了几天,鱼与箭又一起出现在恢河河谷。从此人们认识到天池实际上就是桑干河的源头。另一个故事在明代廖希颜所著的《三关志》里,说有人乘车游天池,不料遇上大风,将车辆刮入池中,后来车轮在恢河里找到。两个故事印证了这种说法。清代有一首《游神头山》诗,便叙述了这段史实:“神头山下黄道泉,故老相传几百年。天池飘坠车轮在,金珠又见七鱼穿。出没潜通真奇绝,混混日夜昆仑泄。”
楼烦牧政甲天下
苗庄古城半莓苔
恢河河谷是一条谜一样的大通道。沿河向北是大同盆地,北接大漠;向南过分水岭是汾河河谷,通向太原盆地。自先秦起,这条谷道就是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碰撞交汇之处,因此中原王朝一刻也没有放松对这里的防卫。
从秦汉到南北朝,防卫的支点在楼烦郡,据说位置就在从恢河源头顺流而下8公里的苗庄;从隋开始,位于汾河河谷的宁化城变为防卫的中心,宋设宁化军,金置宁化州,元改为宁化巡检司,明初立宁化守御千户所。明成化年间,由于蒙古人的不断侵扰,朝廷决定,防卫重点前移,建立宁武关,宁化的地位被取代。
苗庄古城何时兴建,有何经历,史无记载。1993年,因修建宁静铁路进行文物普查时发现该遗迹,并因位于苗庄村而得名。历史学者进行勘察考证,认为这里可能是秦汉时期的楼烦城。
楼烦是春秋时期由楼烦部族建立的一个国家,当时的疆域包括今天的宁武、岢岚、偏关、保德一带。金代诗人蔡可贤的《楼烦》以雄浑的笔触描写了古楼烦国的活动区域和自然风貌:“山前山后十六州,天涯尽处是偏头。云开大漠风沙走,水折长河日夜流。”
楼烦军队以兵马强悍、善于骑射著称,史称“百战楼烦地”,对邻近的赵国构成了极大威胁。后来赵武灵王学习楼烦,推行了著名的“胡服骑射”,使赵国一跃成为当时的军事强国,楼烦国被强大起来的赵国所灭。但楼烦作为一个地名却一直保留了下来,宁武境内至今还有一处叫做“楼烦岭”的地名,宁武因此素有“楼烦故地”之称。
《宁武府志》载:“北魏高宗(文成帝拓跋濬)和平六年(465年)春二月,幸楼烦宫”。东魏天平二年(535年),东魏以“兰陵公主许蠕蠕阿那环……六月,齐神武(东魏丞相高欢)亲送公主于楼烦之北,厚接其使,阿那环大喜。”“兰陵和亲”结束,高欢至天池获瑞石,昭示其将“王于三川”,而使天池名声大振。
苗庄古城位于半山坡上,宁静铁路从侧面架桥而过。古城残存的夯土墙,北墙高约8米,顶宽6米,夯筑的痕迹很明显。站在城墙上,观望古城全貌,呈长方形,四面围合,轮廓清晰,城内荒草丛生。文物普查队从发现的器物结合城址、夯层等因素分析,认为“应是一汉代城堡”。有学者从规模、位置等因素判断,认为这里是秦汉楼烦城。古城北城墙为东魏肆州长城的一部分,肆州长城为东魏丞相高欢所建,长约80公里。如今站在古城,望向河对面,肆州长城遗迹依稀可见。
河谷战事可追溯到商朝末期,当时一支少数民族在此活动,因当时的管涔山叫燕京山,所以后来习惯上称这个少数民族叫燕京戎,燕京戎经常骚扰商之边境,商王曾下令征讨,燕京戎兵败躲入山中。
河谷出产良马,楼烦人精于骑术。这里位居管涔山下,水草丰美,适宜牧马。秦末汉初班氏先祖班壹、北魏尔朱荣家族都在这里大规模放牧养马,唐代牧马产业达到顶峰。马营海、马营、头马营、二马营、三马营、中马坊、西马坊等许多与马有关的地名,都是唐代牧监盛况的见证。唐王朝先后在大西北设立了8坊64监用以饲养官马,其中仅管涔山地区便设有天池、元池、楼烦三大牧监,三大牧监驯养军马70万匹,一时“牧马数万,色别为群,望之如云”,留下了“楼烦出骏马”“楼烦牧政甲天下”的佳话。当时天池一带的楼烦马和西域的骏马齐名天下,为唐王朝的强盛立下了不朽之功。
水抱雄关屏三晋
连营烽火动京畿
一个政权最希望的是国泰民安,因而宁息武事、免动干戈成为朝廷和民众的共同追求。于是人们把希望寄托在古楼烦地的恢河河谷里,取名为宁武。
那么后来为何要在宁武建关呢?
明初,燕王朱棣夺取政权后,建都北京。为扫除蒙古政权的威胁,朱棣五次北伐,将蒙古势力赶到大漠深处,并在辽东到甘肃的北部边界线构筑起一道以都司卫所为中心的防线。朱棣之后,蒙古部落势力逐渐恢复,便不断向南扩展。由于补给遥远,明在北边的防卫力量薄弱,交战时屡吃败仗,防卫线一直向内收缩,蒙古瓦剌部族可以自由进入河套地区驻牧,冬天趁黄河封冻,渡河侧击山西。正统十四年(1449年) ,年轻的明英宗在太监王振的撺掇下,率50万大军出宣化,准备和瓦剌部开战,战役中途流产,撤回途中在京城北部的土木堡被蒙古铁骑包围,明军战败,英宗被掳。之后,蒙古铁骑南侵日渐频繁,经常拆墙破关,横扫雁北。有时从偏关渡河,入侵晋西北,多次掳掠晋中州县。此时沿大同一线外长城的防守已很不牢靠,过去的“腹里”,如今已为国门。
在宁武建关防御,正是在这样背景下发生的。
当时朝廷认为 ,山西北部的防守已无法依赖大同镇,应在其后的雁门关与偏头关之间增强防卫,使东西两路联为一体,形成第二道藩篱。成化元年(1465年),朝廷委派太监郑同、佥都御使李侃、署都督佥事王信三人考察晋北防务。三人出居庸关,过宣化、大同,然后沿桑干河谷地到达阳方口,行进到今宁武城区地面,但见两山对峙,一水流淌,山川形势易守难攻。于是,三人便谋划在此设关守卫。不久,李侃向朝廷奏言:“宁武北临云、朔,西带偏、保,虏入要冲,请设关防守。”
成化二年(1467年)三月,关城正式开工建设,次年四月建成后,称为宁武关。新城依山而建,北高南低,“周围四里许,高三丈有奇,环以埤堄,辟东西南三门,皆有瓮城;城内建守帅厅事、藩臬行司、驿传仓场及兵舍战守之具毕备。”每年选调太原、平阳等府守卫军卒及当地民壮劳力4000人,分两番守戍。这是宁武关最初的规制,设守备一员,属于军堡的层级。
过了31年,朝廷才批准宁武关设“守御千户所”,设公署、铨武臣、给印章,招募本地勇猛男丁以屯戍守,给予800名军官定制,隶属山西都司。同年,开始对关城进行扩建,城上有敌台,城下有壕堑,四隅有阁,垛口1702个,城门9座,城区规模几乎大了一倍,奠定了宁武城以鼓楼为核心的基本格局。
当雁门、宁武、偏头三关防御形成东西连贯,互为一体的格局后,宁武关居中调度的地位不断上升。嘉靖二十年(1541年)以原驻偏关的山西镇总兵移驻宁武,兼领三关。山西总兵平时驻守宁武关,秋天移驻阳方口,亲临一线指挥,防止蒙古人从右玉、大同方向突破入侵;到了冬天则移驻偏关,严防蒙古骑兵从水泉、老营方向入侵。此为宁武设“镇”之始,也就有了“楼烦重镇”的称谓。宁武从此成为山西中北部的中心城市。
正德八年(1513年)八月,鞑靼小王子由阳方口入宁武关,守备陈经与其激战而死。第二年,俺答军从阳方口南下,深入到太原城北15公里的阳曲湾,进行掠夺。嘉靖十九年(1540年)八月,俺答军打开宁武关,进扰岢岚、兴县、太原、交城、汾阳、文水、清徐等地。嘉靖三十九年(1560年),偏关大饥,草木皆尽,俺答寇大同,遂至宁武等处。
隆庆元年(1567年),俺答数万分三路南下。东路入井坪、朔州,破阳方口到达宁武关;中路由老营入;西路由鸿门等口长驱直入五寨、岢岚等地,逼近忻州、太原,骚扰山西北部,遭到惨痛失败,宁武关特别是大水口堡,在此次战争中是非常重要的防御阵地,起了钳制敌人、使之陷于绝境的决定性作用。
此后,宁武进入相对和平的发展时期,但作为守卫山西的北方门户,宁武关的战备从未间断。据记载,直到崇祯十三年(1640年),还在宁武兵备道刘涓等人的主持下,对宁武城及周边长城的敌台烽堠进行了维修。这或许是宁武关最后一次大修。然而4年之后,它就陷落了。但攻破它的不是来自北方的蒙古骑兵,而是从山西内地一路杀来的农民起义军。崇祯十七年二月,闯王李自成亲率50万大军从陕西渡过黄河,一路北上,势如破竹。但在宁武关前,李自成遭遇到了强有力的对手。双方血战四昼夜,李自成在付出死伤数万人马的惨重代价后攻陷宁武关。
宁武关一战,差点动摇李自成进军北京的决心,同时也为势如累卵的崇祯大大增添了底气。原计划南撤的崇祯从宁武一战中看到了希望,他猜想大同、宣化以及京郊防卫,都可以大大迟滞起义军的进攻,所以他从辽沈、河北、山东调兵勤王的计划完全有时间实施。可崇祯失算了,一方面李自成推进的路线,没有明军有效的抵挡,都是不战而降,起义军很快就集结在北京城下;另一方面,明朝的各路勤王部队已不听崇祯的招呼,有的叛变,有的观望不前,阳奉阴违。崇祯皇帝热切盼望的救兵最终也没有出现在他去煤山之前。
宁武关作为军事防御的屏障,在大战之后就黯然凋落了。但宁武关成就了大战中表现神勇的周遇吉一家,周遇吉重伤被俘,英勇不屈,被乱箭射杀;妻子刘氏射死多名义军后被焚,周母更是中国历史上女性的楷模,被誉为“孟母第二”,在大战中纵火焚身。封建统治者竭力弘扬周遇吉一门忠君情结,屡有褒奖,建庙祭祀。更重要的是历代文人对周遇吉推崇备至,这则故事出现在多种戏剧曲目中,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京剧《宁武关》,也叫《一门忠烈》。川剧、湘剧、桂剧、秦腔、同州梆子、河北梆子均有此剧目。从此宁武关和周遇吉的故事名闻天下。
入清以后,长城不再为天堑,边境之民也摆脱了兵燹之苦,宁武的历史步入一个新的时期。顺治三年(1646年),裁山西镇,设宁武营,改总兵为副将(后移驻杀虎口)。康熙六年(1667年)又裁文臣宁武兵备道。雍正三年(1725年),以宁武之地设府,下辖宁武、偏关、神池、五寨四县。这标志着宁武卫所时代的终结,它从军事重镇演变为晋西北的行政中心。民国初废府设县,一直延续至今。
九牛镇水过恢河
晋北要地阳方口
恢河出宁武县城,流向正北,河道渐宽,约行13公里,便到阳方口。
阳方口,如同周边的大水口、雕窝口、百草口等一样,原是长城防线的一个重要隘口。这里东有禅房山,西是恢河、托莲台、摩天岭,两面高山对峙,居高临下,形成天然屏障。明代山西重兵就在此据守。一旦北族掳掠三关,军队鸣鞭即至,左右呼应,随处堵截,在三关中具有特殊重要的区位优势和战略地位。明代廖希颜在《三关志》中称其为“晋北第一要地”。宋代称为杨防口,明代为羊方口,清代为杨方口,民国后称为阳方口。
站在恢河大桥上,最为醒目的是河两边蜿蜒的长城、残存的城堡,还有那耸立在山顶和高岗上的一座座烽火台。
这段长城,初建于春秋战国时代的赵国,后增添于北齐王朝,宋代时曾有过修缮,在此基础上,明代重建。阳方堡,坐落于恢河东岸,其形制、规模大体尚存。此堡初建于明代弘治年间,距今已有500多年的历史。城墙周长320丈,高5丈,开南、北两座城门。内设厅房2座,营房58间,仓库260间,更铺4间,草场1处。驻守百户1名,兵卒101名。在此堡的东西两翼大约5公里处,分别设有朔宁堡和大水口堡,配置一定数量的兵卒和火器。三堡呈鼎立之势,互为掎角,共同守卫着此口的安全。
长城在这里再次彰显创新之举。宛若游龙的长城在经历了万水千山之后,一头栽到恢河上,既像是趴在那里喝水,又像是躺着歇息。古代恢河水势汹涌,长流不息,河道宽约2里。长城要想过河,着实不易。于是工匠便创造出“水陆长城”,将长城石基筑于河床底部,建起九孔过水桥洞,每个洞口卧一铁牛为镇物,百姓传为“九牛镇水”。桥洞平顶上以砖石砌筑的墙体下部亦有过水孔道。当恢河水位较低时,水从下部石桥洞穿过,桥面可通人、车;当恢河暴涨时,水从上部孔道穿过。桥洞和孔道都以铁栅门锁闭,来敌难以通过。这一构思精巧的长城建筑奇观,既适应地理环境,又有防御功能,还可交通往来,可谓长城建筑的经典作品。
阳方口河道平坦,恢河水缓缓流过,产生了一个有名的景观,叫“恢河伏流”。清代《朔州志》记载:“恢河伏流在南50里,出宁武军山口,到红崖儿村伏流15里,至塔衣村南涌出,经城南至马邑,入桑干河,俗呼南河。”
这里河床多为透水性很强的砂砾石,厚度在20米左右,河床底为很深的不透水层,不利于地下水的久留储积。每当暑伏热天,雨量稀少,河水流量下降,成为涓涓细流,有时断流。然而只要稍微掘开河床砂砾尺许,就有清水自砂砾中源源渗出,这给沿河居民带来很大方便。每到这个季节,在早晨、中午或是收工后的傍晚,人们挑桶、拿锹、带瓢走向河滩,你来我往,挑回担担甘泉,心头充满喜悦;小孩们三五成群,挖砂聚水,洗澡打水仗,嬉戏叫喊,到处是欢歌笑语。所以“恢河伏流”就成为宁武的古八景之一。
阳方口是宁武关的前沿阵地,内长城从这里经过,长城以北是茫茫800里金沙滩,是打过数千次战争的古战场。记载最早的一次战役发生在汉初,当时阳方口叫硰石口。
汉高祖刘邦率军北征匈奴,从晋南北进,一路凯歌。匈奴左右贤王不甘心失败,在楼烦聚集军队,准备反扑。汉高祖得知后,派遣灌婴攻击匈奴,灌婴利用楼烦附近的硰石口一马平川的地理优势,运用战车大破匈奴。
汉武帝时期,先后派大将军卫青、骠骑将军霍去病经此进军大漠,斩杀匈奴数十万,赢得了中原地区的安宁。
历史到了明代,这里是防御重点。山西巡抚陈讲有言:“守大同就是守山西,守宁武就是守三关,而守阳方口就是守中路”,因而这里曾派重兵守卫。尽管如此,蒙古部落多次攻破城池,南下抢掠。
1911年辛亥革命后,西路军在张瑜将军的率领下,攻占了这座关口。此后,晋绥军与国民军、奉军多次为争夺这里展开激战。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,日本侵略者占领大同向南推进。为防卫此地,晋绥军、八路军多次与日军展开激战。1945年日本投降后,国民党阎锡山部接管了阳方口。翌年,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这里。
隘地烽烟托莲台
杨业喋血陈家谷
在阳方口堡西面山坡上,有一座高台,叫托莲台。登上高台,这是个东西走向、平地算起有二三十米高的山岗。顺着恢河北望,隐约可见历史名城朔州的形影。
《二镇三关志》云:“今阳方口河西高山谓之‘橐莲台’,世传宋王侁望杨业兵处。”《宁武府志》记载:“考元魏灭赫连氏,迁其子孙散处雁门、代,北依山谷以居,故其地有赫连台,所云橐莲或是赫莲之讹。”根据《宁武府志》考证,托莲台与赫连氏有关。
赫连氏源出历史上的匈奴民族。十六国末期,南匈奴铁弗部首领刘虎的曾孙刘勃勃在陕北建立著名的夏国,号“大夏天王”,汉史称“胡夏”。称王者自然要找个高贵的姓氏,于是就想起祖先皇族的赫连姓,改姓名为“赫连勃勃”,其王族子孙遂以“赫连”为氏,世代相传。
五胡十六国时,佛教大面积传播。居于北方的匈奴、鲜卑人,特别注重生命的超度和转世。于是在南匈奴中就形成一种习俗,在战争结束后,将战死的将士尸体堆起掩埋,然后封土成台,称之为“莲台”。《法苑珠林》卷二十:“故十方诸佛,同出于淤泥之浊;三坐正觉,俱坐于莲台之上。”寓意在佛的庇佑下有好的来生。所以,托莲台准确的读法应该称为“赫连台”。
在托莲台北不远处的沟壑里,有一个小村落叫陈家沟,据考证,此村在北宋时叫陈家谷,为北宋大将杨业殉国之地。这是一个状似宝葫芦的谷地,卵石杂陈,其南、东、西三面环绕着起伏逶迤的管涔山,只在东北部有一条通达恢河的道路,恰似宝葫芦的束口瓶颈。今天的陈家沟,是个只有二三十户农家的小山村,属神池县温岭乡所辖,居民都姓王,并没有陈姓。早在上世纪60年代,曾有学者到这里考察,并在沟谷中发现了一座砖砌的墓葬。据考证,墓葬便是掩埋宋军当年死难将士的遗址。
北宋雍熙三年(986年),太宗皇帝想趁辽国新主年幼之时,收复燕云十六州,于是发三路大军进攻辽军。西路军以潘美为帅,杨业为副帅,王侁为监军。杨业因为镇边多年,洞悉边事,故亲率数万精兵在一举攻下楼烦(今宁武)后,出阳方口,收复了朔、应州等四州地。由于东路军攻略失利,辽军乘势反攻而来。太宗见势不妙,急令西路军拥卫边民内迁。杨业主张避实击虚,潘美、王侁则斥责杨业胆小怕事。杨业无奈,只得率军正面与辽军激战。临行前,杨业自知此战凶多吉少,故请求王侁伏兵于托莲台下的陈家谷口,待他诱敌深入退至此时,内外夹击,挫败辽军。王侁满口应允。杨业率部攻出后,从寅时一直战到午时,最后退到陈家谷口,但令他大失所望的是不见宋军一兵一卒。原来,王侁伏兵这里几个时辰后不见杨业踪影,以为杨业已取胜,胜则有功,朝廷必然给予封赏,欲争先功,于是下令部卒沿恢河南下。杨业只得又率军杀回。老将王贵、长子杨延玉先后战死。杨业浑身负伤,力竭被俘,绝食三日而亡。
滔滔恢河向北流,浪花淘尽千古事。青山依旧在,几度夕阳红。如今的恢河,还在静静地流淌,只是这条河谷,已远离战事纷争,也不再承担抵御外辱的职责。这里公路、铁路、高速公路纵横交错,往来通达,人民安居乐业,享受美好生活。
回去的路上,司机打开车上的音响,歌曲《生活是一条河》的声音飘散出来:“生活是一条河,蜿蜒又曲折,无论深深浅浅都要努力趟过,疲惫的时候也不要轻易退缩,花会开,梦会圆,终究能有收获。”
恢河的劫难已去,正成为一条幸福的河、旅游出圈出彩的河。
来源:忻州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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