忻州古称九原、新兴、秀容,州城历代多为郡、州治所在,其处于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交汇地带,是中原通往塞外的重要咽喉要道,历史文化底蕴深厚。随着历代王朝的更迭,忻州城市的功能也在不断发生转化。从战略地位而论,忻州南接太原、内靠三关,自古就有“省会藩屏”“三关锁钥”之称,是历代必争的军事要地;从经济贸易而言,忻州城是晋北地区的茶马古商道的支点城市;从建筑价值看,古城内的传统建筑类型丰富,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。研究忻州古城的历史变迁,厘清忻州的历史文化渊源,把握当地的文化特色,挖掘多元文化内涵,有助于打造具有独特魅力的历史文化名城。
忻州古城的历史变迁
(一)东汉“初置”,胡汉杂居的边郡
忻州古为冀州之地,春秋前期为戎狄所居,后属晋,三家分晋之时归赵所有。秦庄襄王三年(前247年),初置太原郡,本境是其辖区,西汉至东汉前中期,本境为太原郡阳曲县地。忻州有正式的行政建置始于东汉末曹操设置新兴郡。
东汉时期,匈奴内部发生分裂。从汉安帝永初三年(109年)到灵帝中平五年(188年),入居山西的南匈奴部落内部冲突加剧,不断袭扰内地边郡,其部众纷纷随首领南迁,大多数集中到并州中部的汾河流域一带。南匈奴的侵袭、内迁直接造成沿边诸郡人口流失、土地荒芜。《晋书·地理志》载:“灵帝末,羌胡大扰,定襄、云中、五原、朔方、上郡等五郡并流徙分散。”大批汉人向内地逃亡造成沿边县邑空虚,编户耗减,使得统治者致力于安抚流民,兴复县邑。《三国志》记载:“建安二十年(215年)曹操集塞下荒地,省云中、定襄、五原、朔方郡,郡立一县领其民,合以为新兴郡。”郡治为九原,这是最早的忻州城。
新兴郡是曹操为纠集流民而专门设置的郡,这既是对东汉政府以往治边之策的沿袭,又是基于边地荒废、人口流散的状况作出的编户流民、发展生产的重要决定。在招抚南匈奴之后,曹操将匈奴部众分为五部,诏令他们散居并州太原、西河、雁门、新兴和司州的河东等六郡。《晋书·四夷列传》载:“岁给丝绢钱谷……其部落随所居郡县,使宰牧之,与编户大同,而不输贡赋。”此时忻州境内汉族流民与北部匈奴共同生活,成为曹魏政府统治下的“编户”,从事农业耕作。
东汉置郡是忻州城市形成过程中的一大节点,这一时期匈奴与汉族人民共同生活在忻州这块土地上,开垦荒地、发展生产。以此为起点,忻州逐渐成为北方游牧民族与中原农耕民族相互碰撞与融合的前沿。
(二)魏晋动乱,多民族融合的前沿
西晋代魏后,九原仍属新兴郡。晋惠帝元康年间(291年-299年),新兴郡改名为晋昌郡。如《寺清一统志》忻州条云:“新兴郡,元康中改为晋昌郡,寻复名”。晋武帝太康十年(289年)司马炎改五部帅为五部都尉,诏以刘渊为北部都尉,新兴郡成为匈奴刘渊部族势力盘踞之地。东晋十六国时期,本境仍为新兴郡九原县。先后为前赵、后赵、前燕、前秦、后燕所据。
地处汉民族与草原民族的结合地带,也是旱地农业与草原游牧的融汇之处,新兴郡早在十六国之前就是匈奴与汉人杂居之地。两晋十六国时期,作为进入中原地带的通道,新兴郡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,故而境内战乱频发,其先后归属匈奴、鲜卑、羯、氐等多个少数民族政权,加上原有的汉族政权,可见其势力结构的庞杂,如此也造成了境内居民结构的复杂。《晋书·北狄匈奴传》记载:“晋泰始元年(265年),塞外匈奴大水,塞泥、黑难等两万余落归化,帝复纳之,使居河西故宜阳城下,后复与晋人杂居。由是,平阳、西河、太原、新兴、上党、乐平诸郡,靡不有焉。”另外忻州有呼延村,此匈奴之姓也。今有单姓“呼”者,乃呼延之单称。呼延氏是匈奴大贵族,刘渊的母亲就姓呼延。另外忻州还有村名叫做“部落”,这些皆是古代少数民族南迁入塞后定居忻州的证明,同时亦是魏晋之际,忻州民族融合的表现。
(三)南北朝时期,帝都的近畿地带
北魏建立后,建都平城,新兴郡就成为帝都的近畿地带。北魏政府于此重新划分郡县,以加强行政控制。太平真君七年(446年),本境设肆州,州治九原。北朝时,本境隶属肆州,除了行政规格得到提升之外,境内的政治、军事力量也得到加强。《魏书•地形志》称:“肆州,治九原。天赐二年(405年)为镇,真君七年(446年)置州。”严耕望也称九原即九原镇,后变更为肆州。
肆州九原地区是北朝时期的军事要地。忻州九原岗北朝壁画墓的发掘,为九原地区的重要性提供了一手史料支撑。壁画墓中有林间营寨图和狩猎图,展示了北朝士兵真实训练场景。壁画中的忻州森林茂密,林间营寨旗帜飞扬,表明此地驻扎有大量武士,可见此地军事位置的重要性。而且北朝时期忻州拥有大量的马匹,据史料记载:“北齐河清三年(564年),突厥入境,代、忻二牧悉是细马,合数万匹,在五台山北谷中避贼。”马匹于战争而言,是必备军需。作为天然牧场的忻州必然会为统治者所重视。
(四)隋唐明清时期,繁盛的州郡治所
隋朝开皇十八年(598年)始置忻州,唐代亦称忻州。五代十国时期,本境仍为忻州秀容县。先后为后唐、后晋、后汉、北汉所统治。宋为忻州秀容县。金元亦为忻州秀容县。明为忻州,省州治秀容县入州。清为忻州直隶州。
从隋唐一直到明清,本境为忻州,忻州作为州郡治所的繁盛在这一阶段逐步展现。首先表现为城池的修缮与建设。东汉建安二十年(215年)曹操迁聚塞下流民至九原城,与汉人同居。但此时的九原城四周只是土垣,其并不具备后代城市所承载的区域中心的作用。唐宋之际,忻州城得到了初步建设,据《忻州直隶州志》记载:当时忻州城“周九里二十步,城高二丈九尺,墉基三尺,池深一丈七尺”。明洪武到嘉靖十六年(1537年),当地任职官员对忻州城进行了加固修葺。洪武三年(1370年),钟友谅任忻州知州“创制立法,修举城郭”;嘉靖十六年(1537年)李用中任忻州知州时“修庙学、葺城垣,劝农课桑”;明嘉靖二十八年(1549年)到清同治七年(1868年),忻州城进行了大规模修缮,史称“三展卧牛城”。另外忻州知州谢廷琪、沈廷珍、华典等人分别于乾隆九年(1744年)、乾隆十八年(1753年)、道光三十年(1850年)对忻州城进行过不同程度的修缮。这一过程中,忻州城的布局不断完善,规模逐渐扩大,奠定了这一城市的基本格局。
其次还表现为忻州城文化事业的蓬勃发展。宋元之时,忻州人口繁盛,文化教育蓬勃。宋代忻州秀容是河东北路地区唯一的“紧”级城镇,《文献通考》记载:“建隆元年,应天下诸县除赤、畿外,有望、紧、上、中、下之分(四千户为望,三千户为紧,二千户以上为上,千户以上为中,不满千户为中下,五百户以下为下也)。”金代忻州全境内人口密度更是高达58.06人/平方公里,可见当时忻州人口的繁盛与经济的发展。金元之际的文学大家元好问在金灭亡之后,回到秀容,其碑铭记载:“汴梁亡,故老皆尽……先生遂为一代宗匠,铭天下功德者,尽趋其门……为《杜诗学》《东坡诗雅》《诗文自警》等集,指授学者。”故而当时的秀容也称得上区域文化教育中心。
再次表现为明清之际,忻州城手工业和商业经济的繁荣。明代万历年间,忻州兴起酿酒业,清代忻州城内设有木器店,制作衣柜、农具等。明末清初忻州的副食加工业、豆腐坊、粉坊、酱坊、醋坊、干货铺等作坊和店铺遍及城乡。商业方面,明代开始向外销售薪木和石炭是忻人经商之始。清代忻州土满人稠,据州志载:“乾嘉之间,习于边情者,贸易蒙古各部落及西北口外各城,有无相通,权其子母获利倍蓰。”忻人依靠近边获利,与蒙古诸部开展贸易。获利后,多回当地开设店铺。清末,忻州钱庄、账庄、布庄、绸缎店、杂货店、粮店等遍布州城。
忻州古城的多维功能
(一)军事功能
忻州南界太原,故而忻州城是从北部进入山西中心地区最后的城池。《忻州直隶州志》载:“三晋为神京右臂,忻郡又为省会藩屏,南接太原,北通沙漠,左出右入实省北一大都会。”另外其北通雁门、偏关、宁武,是三关的中枢调度之地和后勤保障基地。《忻州史话》称:“三关与忻州之间,构成犄角之势,形成扇面,连通一气。三关像指,忻州如掌,进则如掌使指,迅速有力,退则坚实如拳,牢不可破。”
另外,从忻州本身所具有的地势条件来说,境内关扼河贯,地形复杂,南有石岭赤塘作犄角之势,北有依山傍水的忻口要隘,且云中牧马双流合抱,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。州志载:“忻境近边,当晋北孔道,自汉迄明,征战不息,民困极矣。”统计忻州城的军事斗争,北魏正光五年(524年),秀容牧子尔朱荣率兵攻城;隋末刘武周造反,攻陷忻州;唐武德七年(624年),苑君璋引突厥进犯并州,在忻州大肆杀戮,民不聊生;武则天垂拱元年 (685年),阳曲道行军总管淳于处平在忻州与东突厥首领展开激战;唐景龙二年(708年),东突厥侵犯并州,在忻州大肆抢掠;唐中和元年(881年),李克用占忻州;宋宣和七年(1125年),金朝粘罕陷忻州;金贞祐二年(1214年),蒙古军攻破忻州,残杀忻民,史称“蒙古屠城”;明正统十三年(1448年),蒙古瓦剌部太师也先,率骑兵转掠至忻;嘉靖二十二年(1543年),蒙古土默特部骑兵,大肆掳掠忻州。忻州战事频繁,少则三年,多则七八十年,必有兵祸。由此可见忻州战略地位的重要。
除却忻州的战略价值外,忻州城本身的建筑也具备军事防御价值。从诸多军事斗争中可知,忻州战事多因处于边地,少数民族入侵所致。为了抵御侵略,维护安定,故而从明到清的“三展卧牛城”之时,忻州城进行了大规模修缮,在原来加固城墙的基础上,增设了炮台、箭楼、瓮圈等具有军事性质的建筑。万历二十四年(1596年),修建忻州城的城墙也由土垣变为砖石建筑,其防护功能大大加强。州志载:“城墙全部包以砖石,城高四丈二尺,石基八尺,周两千一百九十丈。”同治七年(1868年),时任忻州知州的戈济荣对忻州城进行了修整。此次修城主要是在四门外增设了瓮圈。《武经总要·守备》云:“其城外瓮城或圆或方,视地形为之。高厚与城等,为偏开一门,左右各随其便。”可知,瓮城的作用就是方便守军从城上各个方向歼灭敌军。除此之外,瓮城墙上还筑有箭楼,以作进一步防护。由此忻州城的军事防卫功能不断加强。
(二)经济功能
忻州城的经济贸易价值体现在清末民初忻商的蓬勃发展中。忻州地处晋北交通枢纽,也是晋北的商品集散地以及物资中转地。如晋商开辟的茶路,《筹办夷务始末》载:“此项千两朱兰茶,专有茶商由建德贩至河南十字店,由十字店发往山西祁县、忻州,由忻州而至归化,专贩与向走西疆之商,运至乌鲁木齐、塔尔巴哈台等处集卖。”可见,忻州是茶商运茶必经之地。其中有一条西路,西路又一分为二,即从忻州出发,途经太原、临汾、运城、风陵渡、西安、兰州、武威、张掖、酒泉,再到新疆的大西路,以及从忻州出发直达本州西八县和陕甘宁青区的小西路。忻州处在这条商路必经之口,茶叶、绸缎、土布、粮食等货物源源不断地过境,成为各地货物集散转运之地。如忻州商人从河北省获鹿县将土布贩运到本境,将杭州、平津的绸锻、茶叶、烟酒、食糖、杂货也运到本境,除境内销售一部分外,其余的转运西路新疆等地和北路归化等地以及往东北销售。还有将茶叶转运到蒙古、俄国销售的。而后,又把西路的马、骆驼、牛羊驼毛、羊皮、白银、金砂、葡萄干和各种名贵药材(枸杞、麝香等)再运到忻州销售或由忻州转运北平、天津、杭州等地销售。粮、布、茶、盐、畜各类商品南来北往,故而忻州城成为经济交通要冲和南北商品集散地。
(三)艺术功能
忻州古城内的传统建筑类型丰富,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,主要类型有防御建筑、纪念性建筑、民居建筑、宗教建筑等。
其中防御性建筑主要为四门城楼。四座城楼以北门为主,规制比较大,南门次之,东西两楼较小。楼体为三檐歇山式。顶部脊高坡陡、角檐飞翘,梁架斗拱构筑精巧,牵制密合。
纪念性建筑主要有各式匾额。多是为表彰某些杰出人物而赐,内容多为赞美之词。
(此表格来源于《老忻州·名胜古迹》)
民居建筑保存较为完整的有周家巷郭氏老宅与打磨巷周家老宅。这些宅院多为多进院落格局,占地广阔,院内装饰精美、配置齐全。或有精美壁雕砖雕,或有古色古香的鹅卵石甬道,艺术价值颇高。
宗教建筑具有特色的有关帝庙、天主教堂、财神庙、火神庙、岱岳殿、泰山庙、文殊寺、奶奶庙、龙王庙、金洞寺、龙泉寺、兴国寺等。
忻州古城处于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交汇之地,自古就是兵家重地,因此其建筑风貌明显区别于晋中、晋南地区。与晋中、晋南地区不同的是,忻州古城的建筑略显朴素简洁。这种建筑特点的形成,一方面是源于其地理位置。忻州处于晋北地区,气候较之晋南为寒冷地带,故而建筑色彩偏暗。另一方面与古城崇尚俭朴的民风有关。忻州古城的墙壁颜色较素。如秀容书院、三家店等群组建筑的山墙、后墙,还有民居建筑的后墙、山墙以及寺庙祠堂的墙壁,特别是九原岗片区的窑洞式建筑,就是大量运用了灰瓦素壁的色彩。这些均体现了古城建筑所具有的艺术价值。
来源: 文史集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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